CherryBerry

不过是过眼云烟。

霜冻玫瑰

有bug,有语句不通顺的地方,但是我不想改了😂。

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珠圆玉润,健康顺遂呀!

这文的风格可能不太讨人喜欢吧哈哈哈,有点爆字数了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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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如果上天再给孟鹤堂一个机会,他绝对不会逞强而脱掉棉毛裤。感冒的滋味不好受,发烧的滋味更不好受。现在的他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,哆哆嗦嗦的躺在床上。

  双颊烧得火热,小腿以下却是冰凉,手心滚烫,眼睛在高热的炙烤下难以睁开。他想吃药,那一板白加黑还放在他的大衣的,可是他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。床头的水早已喝完,只剩下空空如也的马克杯立在一旁。起不来,不想动,浑身酸痛。孟鹤堂从未觉得入睡是如此的困难,他伸手抓住了马克杯,冰凉的杯子贴上脸颊,只为汲取有限的凉意。这个方法似乎挺有效,混沌的脑袋稍微清醒了点。

  热,还是很热。

  迷迷糊糊间,孟鹤堂看见了三个自己围着自己站在一边。左边一个,右边一个,床尾一个,加上自己都可以凑桌麻将了。他并不感到害怕,他知道这只不过是幻觉罢了。身体出了一身的热汗,孟鹤堂依旧困得闭着眼睛,顺手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擦汗。汗一定要擦干,他可不希望再被冻一次,单身狗的无助体验一次就够了,不需要对自己进行反复的折磨。

  所以当眼前出现了金色的扶梯时,孟鹤堂毫不犹豫的走了上去,他告诉自己,反正都是幻觉,就跟看电影似的,这有什么可怕的?

  扶梯升得很高,穿透了云层。阳光毫不吝啬地撒在云朵之上,灿烂,明亮,就像是在天堂。可是天堂是没有笼子的——扶梯停了下来,孟鹤堂站在巨大的笼子前不知所措。

  “你是谁?”孟鹤堂望着笼子里的人问到。

  笼子里的人面目模糊,穿衣打扮也看不大清楚,但是他的速度很快,孟鹤堂的话音刚落,那人就伸出细长的手指贴上了他的心口。

  “你问我是谁。”轰隆隆的声音饱含怒意,“你倒是说说我是谁?我是你创造出的怪物,也是你心中最后的良知!”

  “抱歉,我......”

  下一秒,孟鹤堂就被那面目模糊的人扼住了咽喉。他无端想起了小时候因为贪玩而掐住外婆家大白鹅的场景,温暖柔软的脖子在自己手中颤栗,仿佛只要轻轻一用力,一个无辜的生命就能被自己收割,回忆里的触感真实而鲜活,甚至还带着点嗜血的兴奋。然而现在,他成了别人手里的大白鹅。

  那只手的大拇指在喉结上不轻不重地摩擦,轻微的窒息感加重了惶恐,三个自己并没有跟上来,巨大的压力下,他只能孤身一人承受住这些怒火。孟鹤堂不敢轻举妄动,直到下巴猛地被抬起,那人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脸,道:“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!”

  “我可以,我可以想办法放你出去。”

  “放我出去?你开什么玩笑!”那人怒极反笑,转身走回笼子深处,接着,就有什么东西被狠狠丢了出来,“你给我滚,滚的越远越好,滚啊!”

  孟鹤堂被吓得脸色白了白,脚边是被掷出来的东西,他弯下腰捡了起来,是一朵玫瑰,一朵没有茎的玫瑰,一朵被极速冻住的没有茎的玫瑰。玫瑰花瓣早已冻得发脆,只要指尖轻轻一捻,就能化为齑粉随风飘落。

  嘭的一声,眼前的画面快速后退,最终定格在天花板上。天光大亮,三个自己也消失了,热汗又落了下来。孟鹤堂猛然醒来,一看时间,刚刚七点半,伸手触了触额头,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,不过还好,热度已经很低了。

  我是谁?我在哪?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?在想清楚这三个问题后,孟鹤堂的意识渐渐回归。时间尚早,他又在被窝里躺了一会,思绪却飘到几分钟前产生的那段幻觉里。首先,他很确信自己并不认识那位凶神恶煞的“人”,姑且称之为人吧,他甚至连性别都没有搞清楚,反正一团模糊,能认出来是个人就不错了。那么自己呢?自己活了小三十年似乎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,也没有惹过什么桃花债,那么“我创造的”应该不是指小婴儿,更不可能是什么改造人,既然什么都不是,为何那个“人”却充满恶意?

  想不明白,真的是想不明白。孟鹤堂觉得稍微一思考,头就开始昏昏沉沉了,他翻了个身,又睡了过去。

  这一次的幻觉比上一次来得更为轻车熟路,同样的扶梯,同样的笼子,同样的面目不清的“人”。笼子里的他怒气似乎消散了不少,背对着铁笼自顾自地坐着,既不咆哮,也不攻击。

  “你是谁?”孟鹤堂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。

  “我是你创造出的怪物,也是你心中最后的良知。”那个怪物的声音依旧隆隆作响,语气却不似之前那么激烈。

  “那,我可以帮助你吗?”

  长久地沉默,那个人好像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,依旧坐在地上不愿回头。孟鹤堂颇为无奈,轻轻叹了口气。转瞬间,眼前的景象再次快速后退,从天堂跌落人间,等他睁开双眼完全清醒,时针堪堪指向11点。

  自己真的有戕害过什么人吗?孟鹤堂完全想不起来,摸过床头的手机,思来想去还是给周九良发了条消息,“周宝宝,我有戕害过什么人吗?”

  过了良久,微信的左上角一直显示着“对方正在输入……”,他的心揪了起来,自己真的如此作恶多端?他开始认命,甚至准备好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段控诉,然而并没有,对方似乎打了又删,删了又打,最终回了两个冷冰冰的字,“没有。”

  周九良说没有,不一定是真的没有,孟鹤堂告诫自己,他可能是被熟悉蒙蔽了双眼。于是乎,他决定靠自己解决这个烦恼。他慢悠悠地起床,刷牙洗脸顺便洗了个澡,清清爽爽地揣上日记本裹上大衣出门觅食,毕竟大脑里缺乏糖分让他更加难以集中精神。

  

  85℃的店面暖烘烘的,他点了个小蛋糕,一杯热摩卡,坐在窗边开始仔仔细细地翻看日记本,糖分给他提供了充足的能量。孟鹤堂一向有写日记的习惯,虽不是大事小情一应俱全,几个重要的时间节点总不会搞错。比如,日记上只写了句“今天晚上和周九良去吃烧烤结果被狗撵了”。他却能清晰地记得是哪家烧烤店,被什么品种的狗撵了,以及被丧良心的九良嘲笑。

  孟鹤堂只是记性不太好,但他并不是健忘,更不是失忆。看着看着,他发现自己的日记开始出现一些语焉不详的记录,然而他惊恐地意识到,自己也同样回忆不清当天具体发生了什么。

  这种丢失记忆的感觉非常不好。

  回忆像一条河流,本应平顺,光滑,奔腾着向前跃进。可是这段记忆却如同建立在河流之中的大坝,水流在闸口左冲右突,怎么也无法越过障碍奔向前方。更何况这段记忆对他而言相当重要——这个日期刚好是他参加《相声有新人》的日子!

  怎么会这样?孟鹤堂有些吃不准自己的记忆,他能记得节目里师傅和国立老师的教诲,也能记得他们排练的相声剧,有砸场子的博士夫妇,还有从台湾远道而来的小姐姐。可是再往细想,有些事情就模糊了起来,有如雾里看花,水中捞月。于是,他又发了条信息过去,“九良,咱俩参加《相声有新人》的时候有发生过什么大事吗?我们应该没和什么人闹不愉快吧。”

  “没有啊,我们哪能和别人闹矛盾。”这次周九良倒是回复的很快,“不过张伯鑫……”

  “哦……他那不算不愉快。没事儿,我就问问。”

  话虽是这么说,可孟鹤堂的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舒服。他打开手机,一期一期地看这个节目。就算自己的记忆力出现了偏差,可摄像机总不会说谎,至少镜头里的人都是真实的,是活生生的。

  节目的跨度其实并不长,两天不到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,总的来说整个节目并没有什么大问题,作为观众他挑不出节目组有什么毛病,可是作为一个在相声圈摸爬滚打了近十年的相声演员来说,他能敏锐地感觉到节目安排里隐隐约约有些说不出的异样。

  

  

  “九良,九良,你快帮我看看这三个视频。”孟鹤堂风风火火地冲进九良的家里。三个视频是直接从网上找的,搜索时间总共不超过一分钟,可是孟鹤堂的表情却显示出他一刻也不愿意等待,焦虑不安写上了面庞。

  “这视频,有问题吗?”周九良挠了挠钢丝球般的头发,“这三个都是单口啊,你的,陈曦大哥的,还有周培岩的。”

  “你再仔细看看呢?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。”孟鹤堂站在他身后,手指不由得攥紧了椅背。

  周九良歪着脖子反复拖动着进度条,面色有些难堪,纠结地嚅嗫着:“孟哥,我说话你别生气啊,我觉得你确实是不适合说单口,咱俩从一开始就绑一块儿了,所以.......”

  “没事儿,你继续说。”

  “还有就是……周培岩说的确实不错,但是陈曦大哥嘛……我也说不清楚,可是我明明记得他们当时说的时候观众的反应特别好,现在看来,其实……挺一般的啊。”

  “宝宝,陈曦说的是单口,只有他,没有们。”

  “啊……”周九良微微一愣,“我刚刚是嘴瓢了?”

  孟鹤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,他想了想,转身离开了公寓。熟门熟路地来到张云雷的家,这个节目有些地方剪辑的很是诡异,他必须亲自去一个个解开这些萦绕在心头的疑惑。

  “辫儿,我问你一个问题。”孟鹤堂掏出手机,点开另一个视频,“你当时是在和谁说这句话?”

  张云雷看着屏幕上笑嘻嘻的自己皱起了眉头:“我好像,忘记了。时间太久了,我真的记不得了。”

  “你真的忘记了?辫儿你再好好想想?”

  视频里的小辫儿在对着什么人招手,热情地对什么人说着“来呀,来呀”,接着镜头一转,画面切换到了另一个房间。可是现在,现实里的张云雷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空白与迷茫:“我真的……不记得了,真的不好意思孟儿,我没想到我记性会这么差。”

  孟鹤堂的心直往下坠,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反驳道:不,可能不是你的记性不好,而是我们所有人的记忆都出现了问题。但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,在所有谜团解开之前,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一个猜测。

  “我,我还有点事儿,那我就……就先走了。”

  “孟儿,你不留下来吃个饭吗?”

  “不了,不了。”孟鹤堂换了鞋,急匆匆地向外走去,扬了扬手里的手机,“我今晚还有个饭局,咱俩过段时间再约啊。”

  

  “喂,九良,今天晚上我想请陈曦大哥吃饭,你在旁边帮我看着点儿,我有点担心……我也说不明白我在担心什么,总之到时候我说话你兜着点儿。待会儿我把时间地址发给你……嗯……就先这么定了。”

  

  几个月不见,陈曦的气色还算是不错,孟鹤堂为他斟上了酒,就开始谈天说地侃侃而谈。周九良很有眼力见的夹了一块烧鸡岔开话题:“陈曦哥,我们觉得您单口说得不错,我和孟哥呢,今天想和您讨教讨教经验,你也看到了,孟哥的单口那叫一个烂啊.......”

  “是啊,陈曦哥,您单口说了几年了呀,您说得是真不错。”

  “嗨,实不相瞒,我说单口也就这两三年的事儿。”陈曦拜了拜手。

  “那您之前的搭档……?”孟鹤堂稍微犹豫了一下,明知这样极不礼貌,却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下去。

  “之前和我搭的是我小师弟,后来他说他爸爸把生意交给了他,所以我就一个人说单口去了。”

  “那陈曦大哥就没想过再找个搭档吗?”

  “是啊,我也不知怎地就这么稀里糊涂说起了单口,找搭档这个事儿,我还真没考虑过。”

  孟鹤堂点了点头,随口问道:“那那个小师弟叫什么名字呀,毕竟说过一段时间的相声,说不定我们还认识他呢。”

  “叫……他叫什么来着?”陈曦被这个问题问得猝不及防,满脸疑惑,“明明我和他搭过几年,怎么突然就想不起来了呢。”

  “嗨,没事没事儿,谁都有突然忘记名字的时候,管他叫什么呢,咱继续喝酒啊哈哈哈。”周九良在一旁连忙把酒杯都满上。

  孟鹤堂不知如何开口,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,心中的谜团不仅没有解开,更是层层叠叠笼罩了一片更浓的迷雾。

  一顿饭吃得大家各怀心事,把陈曦送上出租车后,孟鹤堂和周九良并排走在大街上。明明已经开春了,晚风吹在身上还带有丝丝凉意,酒并没有喝多少,他们脚步却是虚浮的。自始至终,周九良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,能让孟鹤堂如此在意上心的事情,要么对他而言非常重要,要么就是令他感到非常困惑。周九良没有多嘴的习惯,尽管他很好奇,也始终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。

  孟鹤堂裹紧了大衣,春风虽凉,脸颊却被酒精催得火热,他喝得不多,脑袋里清醒得很。“九良,你知道吗,我今天下午去找了谢爷,给他看了那三个视频。我想着他是相声世家,看问题的角度和我这种半路出家的人肯定不一样。”

  “那他是怎么说的,先生?”

  孟鹤堂看着自己的鞋尖儿,踢着一颗小石子:“他说,他说陈曦大哥的表现看上去和我差不多——旁边少个人兜着。他还说,陈曦大哥更适合捧哏,没有人会和自己的前途过不去,他要是他,早就去找个搭档了。所以我今天问了陈曦大哥有没有考虑过找搭档的这件事,我很诧异他居然没考虑过这件事……这不合常理啊!”

  长长叹出一口气,孟鹤堂看着路灯下的白雾接着道:“九良,我今天住你那儿行吗。我有点……总之今晚我不太想回家了。”

  周九良嗯了一声,将人领了回家。进门,换鞋换衣,洗漱完毕。等他吹干头发,发现孟鹤堂还穿着睡衣头发湿淋淋地坐在沙发上发愣。

  “孟哥,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?”周九良走过去,端上一杯泡好的热可可,“我在想陈曦大哥是说单口相声的,他怎么会创作出那么精彩的对口相声呢?”

  “因为人家有才呗。”孟鹤堂疲乏地抹了一把脸,他现在的脑子转不动了,思维开始僵化。

  “有道理啊……陈曦大哥那么有才,他教我跳他的舞步,另一个人……另一个人……教……”

  孟鹤堂扯了扯周九良的衣摆,轻声道:“没有另一个人九良,没有另一个人,陈曦大哥说的是单口啊。”

  周九良脸上的血色瞬间消散,一片惨白。他张了张口,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。这种疑惑的神情孟鹤堂今天见了太多次了,每一次都加重了他心底最不愿触及的猜测——他们所有人都在某一个重要的节点上失忆了!他不知道这个节点指的是什么,可是诸多的证据显示,他们应该都是忘记了一个人,而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他们认识的人,更有可能和他们还非常熟悉!孟鹤堂不愿意再深究下去,他直觉自己再深究也得不到什么明确的结果。他只是一个普通人,既不是科学家也不是心理学家,有时候他也很羡慕那些传说中的超级英雄,他们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点,总有一群智商超群的朋友。可是他不行,他根本不认识这些“科学家”,就算他认识,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说清楚这些事情,仅仅凭借几个幻觉就想对以往发生的事情妄自揣测追根究底?恐怕到时候不仅没有解决问题,自己也被当成精神分裂症押送进脑科医院,得不偿失。

  客房的床其实非常松软温暖,房间里的暖气也打得很足,可是孟鹤堂依旧睡不安稳,他本不是个认床的人,只是想着离开自己的卧室或许这恼人的幻觉就追不上自己,可惜他错了,笼子里的怪物不仅没有离他而去,反而冲破桎梏能够与他面对面交流了!

  “你是怎么出来的,你到底是谁?”孟鹤堂惊悚地发现那个怪物的面目越发清晰,身形不再模糊。

  “你发现了什么?”怪物的声音也不再震耳欲聋,语气里甚至夹杂着点心平气和。

  “你是想让我查出那个人是谁对不对?”

  怪物点了点头。

  “那你是那个人吗?”

  “不,我不是。”怪物的轮廓又清晰了几分,孟鹤堂骇然地发现,这个怪物的面容居然和自己有这七八分的相似,真的是活见鬼了。

  “我怎么可能能找到他,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!”孟鹤堂看着那张极其相似的脸,发怒的勇气弱了下去,“你就不能给点提示吗,大海捞针你让我怎么找?大海捞针至少真的针长啥样,我却连那人性别都搞不清楚,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?”

  “我说让你去,你就去。”怪物的手抵上了他的心口,用力一推,“你一定能想起来的!”

  

  我能想起来就见鬼了!孟鹤堂的意识随着怪物的推搡被摔回床铺,两条小腿露在外面,寒气从趾间蔓延至膝盖。真的是见鬼,一看时间,堪堪六点。他慢吞吞地起床,更衣,做了丰盛的早饭,留了张字条后,悄咪咪地离开了九良家。

  

  

  一个人只要存在过,世界上总会留下他的蛛丝马迹。孟鹤堂急匆匆地跑回家,把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,确实是找出了一些不知道属于谁的东西。一只拨片,一串风铃,还有一瓶香水。

  拨片是荧光绿的,这不是他喜欢的颜色,这种颜色过于浮夸,他是断然不会选择这一款的,很明显,这是不熟悉他的人送的。那串风铃,看上去像是手工打造的,有点粗糙,不太好看,甚是声音也不清脆悦耳,上面刻着什么字已经模糊不清了。凭他的经验,粉丝也不会送这种礼物的。东西不算旧,字迹不可能这么快就磨损殆尽,孟鹤堂虽是疑窦丛生,却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。再看看那瓶香水,他更是想不起来谁会送这么贵重的沙龙香,不论是前中后调还是留香时间都深得他的心意。他不记得和谁去试过香,不过一个大男人和别人去试香也太过诡异了,除非……除非那个人对他的偏好了如指掌。

  了如指掌?孟鹤堂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,仔细想来倒是有这种可能。从一开始不了解的拨片,再到诚意满满的风铃,最后勘破喜好的香水。如果大胆猜测一下,这些东西或许可以看作是同一个人送的,那那个人是谁呢?孟鹤堂觉得自己的头发又掉了几根。

  相片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情绪所在。孟鹤堂手机里的相片不少,风景和与师兄弟的合照偏多。他把照片儿导入电脑,一张张地仔细翻看。照片儿里的自己笑靥如花,头往一旁侧着,似是与谁亲密无间,眼神里满满溢出的喜悦是无法遮掩的,可是自己身边,却空无一人。这就奇怪了,难道旁边还有个人吗,那个人又去了哪里呢?当他再次翻看《相声有新人》的那些照片时,自己的身边总会有个空缺。这不合道理!为什么大合照里会有空缺?那个人是谁,他为何就凭空消失了?

 孟鹤堂的心里升腾起一阵恐慌,他似乎能看见自己眼前晃动的稻草,可怎么也攥不住它。透过重重迷雾,他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,他是谁?孟鹤堂猛的冲进洗手间,趴在水池边连连干呕,眼泪顺着下颚滑落。冰凉的水扑在脸上,镜子里的自己憔悴而苍白。星星点点的光亮浮动,缓缓地包围住他。

  “喂,你是谁?”这段时间他说过太多次的你是谁,可是从没有人给他过答案。

  亮晶晶的光点萤火虫似的突然散开,像门口飘去。孟鹤堂下意识地追了出去,寒风穿过了他薄薄的衬衫,拖鞋也抵挡不了来自大地的凉意。夜已经很深了,十字路口只有红绿灯在寂寞地亮着。

  “等等!”眼看那些光点要消散在路灯下,他伸手捞了一把。光点凝了散,散了又凝,最终聚集成一条蜿蜒的绸带,缱绻地缠绕上他的手指。光带顺着手指攀附上了心口,在他的胸前来来回回绕了几圈,最终变得暗淡迟缓,随着西北风离开了温暖的躯体。

  “你到底是谁……”孟鹤堂一下子跌坐在路边,他在颤抖,在哭泣,他心里的某一个位置被活生生地剜空一大片,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,他知道那个空洞他再也填不满了,可是他也无法想起那个让他无法割舍的人到底是谁。

  恍惚间,他又看见了天堂,这次的“自己”趴在地上,气若游丝,奄奄一息。

  “你还是想不起来吗?”“自己”的声音小如蚊呐,充满着委屈。

  “抱歉……我实在是想不起来。”孟鹤堂心中愧疚,想拍一拍卧倒在地的“自己”,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穿过了对方的身躯,什么也没碰到,“是因为我想不起来才让你变成这样的吗?”

  地上的“自己”点了点头。

  “对不起,实在是对不起,我一定会努力想起来的,再给我点时间,我一定……”

  “没有时间了,没有时间了……”地上的他喃喃自语。

  “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?他是……不在了吗?”

  “自己”点了点头,他的轮廓越来越淡,身体也开始趋于透明。

  “是因为我吗?”

  “自己”又呜咽了一声。

  “那他为什么会消失在我们所有人的记忆里,为什么世界上再也没有他来过的踪迹?”

  “大概,大概是他自愿的,他愿意让所有人都当做他从未来过这个世界,只想让你们的生活能继续下去。”

  “那要是我能想起来,他会不会回来……他是谁?”

  “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!”地上的人抬起头来,眼泪汪汪的望着他,“你是想不起来的,这点我早就该想到的。我就是你,你就是我,你已经没有时间了,现在时间到了,时间到了!”

  “喂!!”

  四周一片寂静,就像那个人从未存在过一样。白茫茫的云彩包裹住他,脚下的云彩开始变得稀薄,一个趔趄,孟鹤堂从云端上狠狠摔了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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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孟鹤堂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白光,鼻尖还有淡淡的花露水味儿。

  “孟哥?我的天,孟哥你终于醒了,你知道吗你都睡了整整一星期了!叔叔阿姨都急死了,我刚劝他们回去休息一会儿,你就醒了。你等下啊,我这就去喊医生。”

  “别,别去……”久不出声的嗓音太过嘶哑,他只得用手指去勾住周九良的衣角,“我,这是怎么了?”

  周九良抹了一把眼泪:“孟哥,你那天下班,半夜走路上差点被渣土车给撞了,有个好心人从后面推了你一把,还好你没伤着,就是倒地时脑袋磕地上了。那个好心人我们也没找着,不知道他伤着没有,不然真得当面谢谢他……”

  “九良,陈曦大哥的搭档是谁?”

  “你说什么?”周九良瞪大眼睛,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,“孟哥,你是不是真的伤着脑袋了,陈曦大哥他是说单口的呀,怎么可能有搭档。”

  孟鹤堂闭上双眼,心底划过一丝绝望,耳边依旧是周九良絮絮叨叨的声音。

  “刚刚有个人给你送花,没看见人是谁就看见花儿了。说来也奇怪,哪有探病的给人送红玫瑰的啊。这花儿也是可惜了,冻得梆梆硬,就跟在液氮里泡过一样,一碰就稀里哗啦的往下掉,颜色倒是保鲜了……”

  孟鹤堂一扭头,就看见放在柜子上的那一大捧玫瑰。周九良后面说了什么他已经不在意了,他的眼里只有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,玫瑰花瓣冰冷脆弱,伸手轻轻一碰就扑簌簌地落下,铺满柜面,热烈的,灿烂的,带着残忍与毁灭。

  

  

  他的记忆不再永恒,他的经历被时空抛弃,在他的世界里,只留下他一个人,苟延残喘,踽踽独行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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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“这就是那个人,他在喘息,他在思考,他在哭泣,而那种唯一的、独特的、只与他有联系的时代离去了,漂走了,流逝了。他却留了下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格罗斯曼  《生存与命运》

  

 ——end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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